2018年7月的一天,一辆绿色邮车驶进海拔5373米的普玛江塘乡时,村庄瞬间被激活。
藏族阿妈排着队等待领包裹;壮实的汉子来取网购的棉服;村委会主任迫不及待地翻看新到的报纸……
摇着转经筒的人群旁站着一位邮递员,被当地百姓称作“连接外界的人”。每个星期二,次仁曲巴开车从浪卡子县出发,把包裹信件送往普玛江塘乡。
“世界之巅”的信使
次仁曲巴
高原让这个32岁男人的头发过于稀疏,13年前,他还拥有浓密的头发。初中毕业后,次仁曲巴子承父业,开始为村里的三四户牧民放羊,一天能赚30元。但他常会担忧未来,不希望儿子还是“放羊娃”。
2005年,一位中国邮政的工作人员问他愿不愿意当邮递员,这个从小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年轻人很兴奋。自此,藏族汉子次仁曲巴为这个全球海拔最高的行政乡打开了邮路。
当时只有19岁的次仁曲巴成了全乡唯一连接山外的人。在他之前,普玛江塘乡没有邮递员,大多数人从没收过信。
图为格桑次仁骑着摩托车投递邮件时路过乡政府所在地一个标注当地海拔信息的石碑。
普玛江塘乡位于西藏山南市浪卡子县,下辖6个行政村,乡政府所在地海拔5373米,比珠穆朗玛峰大本营还要高出近200米,是我国最高的行政乡。第一次到这里的人,会形容胸口像压了石头,头疼欲裂。稍一走快,就需要大口喘气,心脏像要蹦出来。刚当邮递员那会儿,次仁曲巴需要骑着自行车爬坡上坎,走遍6个村子。
2007年夏天,乡里收到一封来自西藏农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收信人住在海拔7000米的山上。自行车骑不上去,他就推着走。爬到山顶时已接近凌晨,但一家人仍在等待那封录取通知书。为了这些期待,他总是早上6点出门,直到凌晨才在老乡家借宿。
普玛江塘的藏语意思是“世界之巅”,空气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一半,年平均气温零下7℃。冬季有9个多月,夏季也只有八九摄氏度,常住人口不足1000人。城市里不断增加的用工需求吸引着这里的劳动力,有点力气的人都走了,但次仁曲巴一直坚守在这里。翻山越岭把信带到后,这个读过初中的年轻人还要充当“朗读者”和“回信人”。他不只是外出讨生活的人与家庭联系的纽带,还把越来越多的“新玩意”带进闭塞的村庄。
做连通山内山外世界的人
2010年,网购开始风靡,互联网上的卖家第一次接到了海拔5000多米的订单。那一年,次仁曲巴为这里引进了“淘宝”。此前,最近的集市在浪卡子县,搭车往返需要4个多小时。
图为投递员次仁曲巴向邮车内搬运需要投递的包裹。
这个以放牧为产业的全球海拔最高乡,开始收到全国各地的包裹。从下单到收货,一般需要7天。
十多年里,他的“行头”从自行车、摩托车换成了小货车。这个看起来闭塞的村庄,也顺着邮路追赶时代。
他是全乡最早使用智能手机的人。紧接着,十几部次仁曲巴“同款”手机顺着邮路到来。微信开始普及的2013年,普玛江塘乡的人也学会了使用微信。
邮车记录了这些变化,包裹越来越多,信件越来越少。那些曾拜托次仁曲巴写信的阿妈,收到儿女家书的频率越来越低。
有一次,一位老阿妈一直盯着次仁曲巴的邮包。得知老阿妈已经半年没有见到在林芝打工的儿子,他打开微信,帮助母子二人远程视频。这位母亲把额头贴近手机,一遍遍重复着藏语里祝福的话。
连续十年在高原邮路上奔波,次仁曲巴从没丢过一封信、一个包裹,走过的邮路连起来近20多万公里。但即便土生土长,依然难以抵挡高寒缺氧对身体的影响。
先是头发变得稀疏。他开始带帽子,但暴晒让裸露的皮肤和发际线的对比更明显,他索性剃了光头。因为静脉曲张,他的右腿鼓起鸡蛋大小的包。2013年的一天,他正走家串户送包裹,突然昏厥。听到他常年奔波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医生劝他“别硬撑”。
“心脏病、高血压是这里常见的高原病。”次仁曲巴平静地说。
图为格桑次仁(左)抱着邮政挎包与次仁曲巴交谈。交接工作时,次仁曲巴将他使用了6年的邮政工作包送给了格桑次仁。
直到两年后,他才找到那个能托付邮包的人,把从乡到村的投递工作交给了更年轻的格桑次仁。但次仁曲巴舍不得邮路,他依然坚守这场接力跑的重要一环,负责从县到乡的投递工作。
共产党员网 版权所有 京ICP备12024993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