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利华：医生背后“看不见的手”

　　看病难看病贵，是医药卫生领域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之一。

　　易利华（江苏省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原党委副书记　院长）：这个是交易型受贿，这个卖房子给他也是错的，也不应该。

　　【解说词】2018年8月，江苏省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原党委副书记、院长易利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留置的消息，在当地引发高度关注。易利华从医近40年，曾经获得全国优秀院长称号。其腐败案件涉及的医药领域的一些深层次问题引起了无锡市纪委监委高度重视，他们由此入手，层层深入，揭开了一条医药领域的黑色利益链。

　　易利华（江苏省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原党委副书记　院长）：这个利益驱动和关系网的影响，我也对这个东西很有体会，确实关系网太厉害了。很多的医生的后面都有看不见的手。

　　【解说词】易利华所说的看不见的手，就是隐藏在医药领域的一张利益网、关系网。无锡市纪委监委调查发现，易利华利用职权，为一些医药代表的产品进入无锡二院提供帮助，而他收受好处的手法非常隐蔽。

　　陆霖（江苏省无锡市纪委监委工作人员）：我们发现在2016年的1月份，当时他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产高价出售给了一个七十多岁的山东籍女性，比市场价要高出64％左右，他南京还有一套房产，也是以相同的形式，高卖给了另外一个（人）。经鉴定它高于市场价28％，存在着以高卖的形式，收受他人贿赂的嫌疑。

　　【字幕】易利华涉案房产

　　【解说词】进一步调查发现，购买易利华两处房产的人，一个是药品代理商李振华的母亲，一个是医疗器械代理商张楠的亲戚，而他们代理的产品，在无锡二院都销量不小。所谓的房产交易不过是利益输送的包装。

　　李振华（药品代理商）：当时他提出来，他说那套房子卖给你，他卖的那个价格，确实是高了，我当时也是明确知道的，我主要还是想多做点业务。

　　张楠（医疗器械代理商）：他直接提出来，并且要我找一个人，不让用自己的名字去买，因为我在他医院，都知道，我跟他很多年业务有交往。

　　【解说词】随着调查的进展，易利华的违纪违法事实逐渐清晰，而其中又牵出了另一条问题线索。

　　张重蛟（江苏省无锡市梁溪区纪委监委工作人员）：我们在审讯李振华的时候，发现一些医院信息系统的医生，给他提供过统方数据。

　　【解说词】统方，是医院对医生处方用药信息量的统计。医药代表千方百计想要获取统方数据，目的是准确地对医生进行公关，实施贿赂。

　　段华丰（江苏省无锡市梁溪区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哪个医生给我开了多少药、开了多少盒，在这个统方数据中都能够体现出来。

　　【纪实】HIS系统是Hospital Information System，就是医院信息管理系统，基本上所有的医院里面所有的功能，就是基础的功能都在这个系统里面可以实现。

　　【解说词】无锡各大医院都有专门的信息部门，实现了数据化管理。陈嘉，无锡市妇幼保健院信息科原工作人员，他按月将数十种药品的统方数据出售给多名医药代表，每种药品每个月的统方卖到200元到300元左右，几年来累计获利20多万元。

　　陈嘉（江苏省无锡市妇幼保健院信息科原工作人员）：（医药代表）拿了统方，还是要去给医生回扣的，让医生开单多的多开一点，开单少的他也会去公关一下。比如说有的只开十来盒，过了两个月都开了一百来盒了，那这个变化肯定是公关的效果。

　　【解说词】买卖统方并非个案。无锡市人民医院信息处工作人员王伟，多年来也直接向多名医药代表出售统方，获利达160多万元。

　　王伟（江苏省无锡市人民医院信息处原工作人员）：有些医院（信息科）是整个科室一起做，大家心里都知道，心里都有数，认为法不责众。

　　【解说词】有了精准的开药量统计，加之此前约定的回扣比例，不少医生开始所谓习惯甚至期待这部分收入。

　　徐宏亮（江苏省无锡市锡山人民医院骨科原主任）：我们这里进口的材料（回扣）15％，国产的材料（回扣）20％。你不拿，这个可能真的需要一个坚强的内心。就是说人有一个从众心理，几个人坐在一起十个人（里有）八个人拿得口袋里鼓鼓的，两个人没有，这个心里一次逃得过，两次逃得过，十次肯定还要去拿的。

　　【解说词】显然，医疗器械、药品和耗材采购中潜规则盛行、红包回扣泛滥、一些非基本用药药价虚高等黑色利益链，加重了百姓看病难、看病贵问题，严重侵害了群众利益。

　　易利华（江苏省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原党委副书记　院长）：利益的驱动，少数医者他就违背了我们讲的医德或者医疗良心，规定的比如说门诊上开药不能超过三天，他就开五天或者开十天，规定一个处方上只能开五种药以下，他就开六种、开七种甚至开十种，他就是不顾制度，也不顾病人的医疗需求。

　　记者：所以说心内科、心外科、神经内科基本上所有科室都覆盖了。

　　段华丰（江苏省无锡市梁溪区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对，还有很多。

　　记者：整个链条最后的利益，真正买单者是患者？

　　段华丰：就是我们的患者，相应的我们现有社保，报支的也多了，我们社保也相当于把这个冤枉钱花到这些不需要开的药的身上。

　　【解说词】虽然卫生系统早有明令不准收受回扣、不准违规统方，但医院管理人员过去不属于行政监察对象，非党员的也不属于纪委管辖范围，对他们的监管存在制度性漏洞。

　　王唤春（江苏省无锡市纪委书记、监委主任）：过去中间的一些人我们是管不了的，也没有权力管，实际上这些人之所以能够腐败，利用的也是公权力。

　　【解说词】国家监察体制改革实现了对所有行使公权力的公职人员监督全覆盖，形成严密有效的监督网。无锡市纪委监委在坚决查处公职人员违纪违法案件的基础上，和公安部门、卫生主管部门等联动，公安部门拘捕61名涉嫌商业贿赂的医药代表，卫生主管部门面向医院发布限期主动清退回扣的通知，形成强烈震慑。

　　王唤春（江苏省无锡市纪委书记、监委主任）：我们这次可以说，也是给有关医院动了一次手术。对这个领域的腐败问题，进行了一次比较彻底、比较全面的解剖。

　　【解说词】深化纪检监察体制改革，不仅要查办案件，更要从案件中发现管理漏洞，不断完善制度，形成靠制度管权、管事、管人的长效机制。在无锡市委统一领导下，无锡市纪委一方面向公立医院直接委派纪委书记，解决内部监督薄弱等问题，一方面建议建设阳光采购平台，挤压价格虚高空间，并督促推动各职能部门将相关工作落到实处。一系列举措之后，无锡市医疗领域药占比明显下降。

　　王唤春（江苏省无锡市纪委书记、监委主任）：药占比就是药品在整个医疗费用里面的比例。从我们门诊量最大的人民医院来看，目前的数据是统计到（2019年）4月份，下降了差不多3％，不要小看这个3％，这个3％加起来一年可能要节省费用一个亿，医保费用节要省七千万，老百姓自己要少掏三千万。

　　【解说词】医药卫生涉及千家万户，党中央的态度非常鲜明，发现违纪违法问题必然一查到底、从严处理、严肃问责。

　　【播报】《新闻联播》2018.7.23

　　【解说词】发生在2018年的长春长生疫苗事件中，7名中管干部、42名非中管干部被问责，其中4名涉嫌职务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包括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吴浈。问责对象级别之高、人数之多，问责之严，也给这一领域的全体公职人员，注射了一针警醒的“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