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是2018年5月18日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的讲话中引用这一名言的。习总书记说:“当人类合理利用、友好保护自然时,自然的回报常常是慷慨的;当人类无序开发、粗暴掠夺自然时,自然的惩罚必然是无情的。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这方面有很多鲜活生动的事例。始建于战国时期的都江堰,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就是根据岷江的洪涝规律和成都平原悬江的地势特点,因势利导建设的大型生态水利工程,不仅造福当时,而且泽被后世。”
“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出自战国思想家荀况所著《荀子》的《天论》篇。意思是天下万物,各自得到各自的和气而生成,各自得到各自的滋养以成长。
荀子(约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名况,字卿,战国末期赵国人 ,世人尊称“荀卿”,曾三次出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后为楚兰陵令。荀子是孔子之后与孟子并称的另一个大儒,概括而言,荀子学说的核心主要有三点:“明于天人之分”的自然观、“化性起伪”的道德观、“礼仪之治”的社会历史观,由这些主张也可以看出其与孟子学说的巨大的差别。除了自己的学说外,他还对先秦哲学进行了总结,是战国时期一个集大成式的伟大思想家。其代表作《荀子》,今存32篇,除少数篇目外,基本上出于荀子本人之手。
作为一位进步思想家,荀子对宇宙自然有着自己的看法。儒家认为“天”是有意志、有精神的宇宙万物的主宰者,这就是所谓的“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荀子认为这是一种唯心主义“天命论”,在对它进行尖锐批判的基础上,吸收了道家天道自然的宇宙观,提出了“明于天人之分”的唯物主义自然观。他认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是无意志无目的的自然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社会的治乱和国家的兴亡是人为造成的,与天没有关系。荀子还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的口号,认为人们只要发挥主观能动作用,认识、掌握自然规律,就能改造和利用自然界。荀子的这一思想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后人强调荀子是唯物主义哲学家,就是从这一点出发的。
在治国上,荀子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四海之内若一家”“天下为一”的中央集权制国家,“隆礼”“重法”是其政治理论的核心内容。荀子认为,礼可以制约人们的情欲,约束人们的行为,因此是治国之本,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除了礼之外,法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治理国家必须礼法并重。此外还要做到“尚贤任能”“赏功罚过”。在治国方法上,荀子批评了孟子的“法先王”的复古思想,明确提出要“法后王”,强调要从现实生活中去考察过去的历史,而不要盲目崇古。在经济上荀子提倡要以农为本、开源节流、节用裕民、上下俱富。
具体到“天下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这句话,它出现在《天论》的第一段,其相对完整的上下文是:“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星辰相随旋转,日月交替照耀,四时规律变化,阴阳互相转化,风雨泽被天下。天下万物,各自得到各自的和气而生成,各自得到各自的滋养而成长。人们看到造化成就万物,却看不清这背后的机制,于是将其归结为神明的力量。
这段话虽然简短,却可以说是荀子自然观的理论核心与基础。正是在这个基础上,荀子推导出了 “明天人之分”的整套自然观。在《荀子》的语境中,“天”约略相当于今天我们所说的“大自然”或“自然”。荀子“天人相分”的观念,用现在的话来解释,就是人们对自然无法了解,面对不可知的自然力量,面对无法预测的命运,往往倾向于将导致不可知结果的东西归结为神秘的力量,这个神秘的力量,人们就称其为“天”,而后又把人间的关系投射到“天”上,于是“天帝”“天官”,以及“天”与“人”之间的种种关系和说法也就应运而生了。实际上,这世界上并没有一个具有人格的“天”存在。天地运行自有其规律,既不会因为遇到了尧这样的明君而变好,也不会因为遇到了桀这样的暴君而变坏,是好是坏,全在于人们的应对如何。既然如此,与其搞什么祭天、祈雨之类的迷信活动求得上天的保佑,就不如把现实政治搞好,掌握自然的规律而对它加以利用。即所谓:“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与其(一味地)推崇天而思慕他,怎么比得上将天当作物质而加以控制呢。与其(一味地)顺从天而歌颂它,怎么比得上掌握它的规律而利用它呢。与其(一味地)盼望天时的调顺而静待丰收,怎么比得上配合时令的变化而使用它呢。与其(一味地)听任物类的自然生长而望其增多,怎么比得上发挥人类的智能,来助它繁殖呢。与其(一味地)空想着天然的物资成为有用之物,怎么比得上开发物资而不让它埋没呢。与其(一味地)希望了解万物是怎样产生,怎么比得上帮助万物,使它茁长呢。所以放弃人为的努力,而寄望于天,那就违反了万物的原理。
对于荀子“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的言论,在过去那段单纯强调向自然索取的年代,一般人都将其与庄子的“天人合一”、子思的“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相对立而言,强调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斗争色彩,并受到极大的推崇;而随着人类对自然的掠夺式开发而带来的种种灾难性后果,荀子的这一理论在近些年也颇受微词。实际上,荀子讲“天人相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认定“天下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也就是自然运行是有其自身规律的。只要我们对于尊重了解自然规律的这一点足够重视,则对自然的改造和加工就完全可以在利益人类的同时也改善环境,避免近世人类对于自然的疯狂掠夺与不计后果的肆意破坏。总书记在讲话中所提到的由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就是一个优秀的范例。
都江堰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城西,坐落在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上。岷江是长江上游的一大支流,流经的四川盆地西部是中国多雨地区。岷江出岷山山脉,从成都平原西侧向南流去。成都平原的整个地势从岷江出山口玉垒山,向东南倾斜,坡度很大,都江堰距成都50公里,而落差竟达273米,因此对于成都平原而言,岷江就是一条地地道道的“悬江”。正因为如此,每到雨季,岷江和其它支流水势骤涨,成都平原就会成为一片泽国;而到旱季,雨水不足时,成都平原又往往会赤地千里。
是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改变了这一切。李冰采用中流作堰的方法,在岷江峡内用石块砌成石埂,叫都江鱼嘴,也叫分水鱼嘴。鱼嘴的建成将上游奔流的江水一分为二:西边称为外江,它沿岷江顺流而下;东边称为内江,它经宝瓶口而流入成都平原。由于内江窄而深,外江宽而浅,这样枯水季节水位较低,则60%的江水流入河床低的内江,保证了成都平原的生产生活用水;而当洪水来临,由于水位较高,于是大部分江水从江面较宽的外江排走,这种自动分配内外江水量的设计就是所谓的“四六分水”。为了进一步控制流入宝瓶口的水量,起到分洪和减灾的作用,防止灌溉区的水量忽大忽小、不能保持稳定的情况,李冰又在鱼嘴分水堤的尾部,靠着宝瓶口的地方,修建了分洪用的平水槽和“飞沙堰”溢洪道,以保证内江无灾害,溢洪道前修有弯道,江水形成环流,江水超过堰顶时洪水中夹带的泥石便流入到外江,这样便不会淤塞内江和宝瓶口水道,故取名“飞沙堰”。都江堰修成之后,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 ,“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保证了大约300万亩良田的灌溉,使成都平原成为旱涝保收的天府之国。而最为伟大之处犹在于,这一工程修建于公元前256年,是全世界至今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且至今仍发挥巨大效益的伟大水利工程。与之兴建时间大致相同的古埃及和古巴比仑的灌溉系统,以及中国陕西的郑国渠和广西的灵渠,都因沧海变迁和时间的推移,或湮没、或失效,唯有都江堰,至今还滋润着天府之国的万顷良田。
何以都江堰能够历经两千余年的历史沧桑,至今仍然发挥如此巨大的功用?一言以蔽之,就是因为李冰父子虽不一定读过荀子的著作,但“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的道理,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在修建这一伟大工程的时候,充分发挥了水体自调、避高就下、弯道环流的特性,因势利导、因时制宜,正确处理悬江岷江与成都平原的矛盾,以不破坏自然资源,充分利用自然资源为人类服务为前提,变害为利,使人、地、水三者高度协合统一,在人类的水利工程史上写下了光辉灿烂的华章。对比那些缺乏对大自然规律的尊重的掠夺式的开发利用,以及由此而导致的恶果,它雄辩地说明这一个道理,这就是总书记在讲话中所强调的:“当人类合理利用、友好保护自然时,自然的回报常常是慷慨的;当人类无序开发、粗暴掠夺自然时,自然的惩罚必然是无情的。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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