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张芳曼
歼—15从空中俯冲急下,瞬间降速至0,稳稳停在航母“辽宁舰”上——11月24日,中国首批舰载机全部完成航母起降训练,圆了几代航空人让战机从陆地跨向海洋的梦想。
一天之后,辽宁舰返航。罗阳,这位舰载机研制现场总指挥、中航工业沈飞公司董事长,突发心梗,以身殉职,年仅51岁。
才见虹霓君已逝,英雄谢幕海天间。“辽宁舰”成为他一生战斗的最后阵地,歼—15成为他航空报国的最后见证。
正当壮年的生命,默默坚守的足迹,慷慨献身的悲壮——半个月来,无数人为他落泪,被他感动。他所蕴含的正能量,在现实和虚拟空间被反复传递。他所承载的精神,与航母、舰载机一起,激发着人们的爱国之情。
追梦——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很欣慰”
绽放的瞬间,轰然倒下。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罗阳还会选择干航空吗?
“当然会”、“一定会”——他的家人、朋友、同事,无不这样回答。
他们是了解他的。
他出生于军人家庭,长在部队大院。“报国”、“忠诚”、“奉献”,他早早融入这样的文化。1978年高考,他本可以报考名气更大的院校,但最终在志愿栏里填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名字。
“不是唱高调。学航空、干航空,谁不想亲手造出飞机,谁没有一个航空梦?”他的校友、歼—15常务副总设计师王永庆说。
1982年,罗阳毕业分配到中航工业沈阳所第九设计室。没过多久,赶上歼8Ⅱ研制,他被吸收到设计团队,从事座舱盖研发。钻到地下室里,他一干就是好几个月。设计出图后,要到沈飞跟产。那时没有汽车,自行车也凑不齐,他和同事们每天早晨列队跑步十几里路到沈飞。他对原沈阳所所长刘春义说,“我真幸运,刚来就能参与这么重要的任务。”
梦想让他坚守。
干航空,最怕的不是辛苦、不是清贫,是没事干。航空工业曾有过近10年的低谷期,几年等不来一个新型号,没有几项新任务。为了给员工发工资,军工企业去生产洗衣机、塑钢窗、蒸锅、菜刀。那段日子,很多人离开了。罗阳工作的沈阳所,77、78级的大学毕业生流失了2/3还多。
他留了下来。拿着每月几十元的工资,默默积蓄着力量。工作任务吃不饱,他千方百计去找国外资料来翻译。英文、俄文的大部头,他一点点攻下来。有人打趣,“你何必这么辛苦。”他回答:“我笨,笨鸟先飞就靠这个呀。”还有人劝他跳槽,他则回到北航攻读硕士学位,继续充电。
那几年,他常和大学同学、现任沈飞副总经理祁建新互相打气,“一个国家经济强大了,必须有强大的国防来保卫经济发展的成果,咱们肯定会有用武之地”。
梦想更让他投入。
经历长长的等待,当担子忽然压上来时,不难想象他有多兴奋。
他如饥似渴地投入到型号任务中。2002年,他调至中航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数个重点型号同时研制,他一天比一天忙。刘春义住在他家后排楼上,看到他回家越来越晚,问他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狠、压力太大。他说,“研制新装备乐趣无穷,任务再多也开心。”
10年间,他在沈飞担任了多个重点型号的研制现场总指挥,他和班子成员一道,带领沈飞实现了歼击机从二代机到四代机的跨越,年营业收入从20亿元增加到120亿元。
每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中国梦。罗阳不止一次讲述过他的梦想,那是一代航空人共同的报国梦想——让中国航空工业和世界最强者的差距,从“望尘莫及”到“望其项背”,力争未来能够“并驾齐驱”。
罗阳参加工作时,中国和国外顶尖航空制造企业的差距,曾让出国考察的同事灰心得直想哭。现在,中国则在不断创造奇迹,一步步缩短差距。
生前最后一次与家人通话,他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很欣慰”。
苦干——
“他是在以冲刺的速度跑马拉松”
“罗阳,你太累了。”11月25日,分别17天后,妻子王希利终于在抢救室见到了丈夫,只是他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
罗阳真的太累了。
这是他最后的行程——11月17日22时,参加完珠海航展的他返回沈阳,没来得及回家看看,就连夜赶到舰载机所在基地。在那里,他把应急保障团队成员召集来,对舰载机进行又一轮细致检查,直至18日凌晨3时。早上,同事们起床,发现他已在岸边观察天气。
11月18日早上8时许,罗阳上舰。他把行李扔到床上,坐都没坐一下,转身便上了塔台。这一天,他对相关环节全面监测,几乎不曾停下脚步。同事劝他:“别着急,反正白天黑夜都在舰上,慢慢看。”他摇头:“我上舰晚,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必须抓紧。”
舰上7天,每个深夜,罗阳房间里的灯都要到近凌晨3时才熄。他留下的最后一本笔记里,记满了数据和规划。舰载机降落,外人看到的是雄健的身影,航母上的人所感受到的,则是巨大的震动和难以忍受的轰鸣。测试人员以外的人,通常会选择站在一个声音相对小的地方,但罗阳不是。他总想离得近些再近些,零距离观测舰载机着舰的落点和状况。谁也不知道,他的心脏一次次承受着怎样的冲击?
他是拼了命在干。
罗阳不是只会工作。他是排球健将,爱下围棋,喜欢音乐;他有个和睦的家庭,年轻时工作任务没那么重,每到周末他常带着家人出去游玩。他更知身体重要。在沈飞,他确定了员工每年体检一次的计划,重要岗位员工一年体检两次。
但这些年,现实真的不允许。
——搞航空太难了,不下功夫苦干,只能是一无所获。
舰载机项目启动时,国内完全是空白。获取国外现成的技术,想都别想,即使是资料也搞不到。造出来、飞起来、落得下,成千上万个环节,都是未知领域,都要绞尽脑汁去钻研。
许多行业,搞不出精品,可以降低标准搞个普通的。航空不行,要么是满分,要么就是零分。作为总指挥的他必须“接招”。调集资源、组织攻关、寻求兄弟单位帮助,不知调了多少次、试了多少次,终于拿下这项核心工艺!那段日子,他吃住在厂部,常常就站在员工身后。
一个歼—15累不垮罗阳,这只是近年罗阳作为研制现场总指挥多个重点型号中的一个。
——任务太紧迫,不抓紧时间、倾力投入,就会拖后腿。
从接到舰载机任务那天起,他一直奋战在研制现场、试验一线。工作节奏最初是“711”,每周干7天,每天干11个小时;在最后冲刺的1个月,他也冲到极限,变成“720”,几乎每天工作达到20个小时。
人们形容罗阳“是在以冲刺的速度跑马拉松”。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想必感到了疲惫。但他挂在嘴边的,还是航空人爱说的那句——“既做航空人,就知责任重;既做新装备,就得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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